回顾2023年，我国经济恢复虽然面临曲折，但整体保持稳定发展态势，全年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5.2%，达到126.1万亿元，符合年初政府设定的经济增长目标，从全球视角看，中国经济发展速度仍然排名前列。从历史视角看，自2004年以来的近20年，我国每年经济增长速度仅2014年、2019年和2022年低于政府预期目标，这既反映了我国经济发展的韧性，也凸显了我国政府落实经济工作、推动经济稳定增长的能力。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城镇失业率、新增就业人数以及进出口等关键经济指标均完成了年初设定目标，体现了我国经济整体回升向好的趋势。而全年CPI仅增长0.2%，不及预期，则是全球供应链恢复导致的成本下降、国内部分产能过剩和居民消费需求不旺盛等多种因素叠加导致，反映了我国经济恢复基础尚未稳固。

图1 2023年我国主要经济数据完成情况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地方层面，随着福建、湖南2023年GDP跨过5万亿大关，我国经济体量超过5万亿的省份数量增至9个，表现出我国区域经济集群的持续发展，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持续显现。全国31个省市（不含港澳台）2023年共有17个省市经济增速速度低于年度目标，比例达到54.8%，虽然相较2022年有明显改善，但也反映了部分地区经济恢复状况不够理想，各地经济恢复态势并不均衡。

图2 地方GDP增长情况

数据来源：2022年、2023年以及2024年各省份政府工作报告

分析地方主要经济指标完成情况，其中有14个地区社会零售消费增速低于全国水平，17个地区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不及预期，11个地区的进出口总额出现了负增长，21个地区居民收入增长速度低于全国水平，反映了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仍有待积蓄，经济基础仍需进一步稳固。

图3 地方各主要经济指标完成情况

数据来源：各省政府工作报告

通过对2023年工作成果回顾，政府工作报告对2024年的经济形势作出了判断，其中“有效需求不足，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社会预期偏弱”是2024年我国经济面临挑战的主要因素。

有效需求不足。社会零售方面，2023年下半年开始，全国社会零售消费总额月度同比增速明显低于疫情前的平均增速，反映居民消费仍未恢复到疫情前水平；外部需求方面，2023年我国对欧盟、美国、拉丁美洲和非洲等地区的出口增速均出现下滑，其中对欧盟、美国和拉丁美洲的出口总额出现负增长，外需规模明显下降；固定资产投资方面，房地产投资连续两年出现负增长，拖累固定资产投资增长乏力。

图 4 我国经济面临有效需求不足、部分产能过剩、预期偏弱的主要表现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企业预警通、海关总署

部分产能过剩。2023年16个主要工业门类中，除了化工材料、黑色金属材料和汽车制造业产能利用率出现增长，其他工业门类产能利用率均出现下滑。在产能过剩的情况下，企业表现出现分化，大中型企业2023年PMI大部分时间处于50以上，而小型企业普遍时间处于50以下，实力弱的企业将被出清。

社会预期偏弱表现为两方面：一是民间投资意愿不强，近两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长主要由政府和国有企业来推动，民间投资力度持续下滑，2022年和2023年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分别为0.9%和-0.4%，明显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二是居民消费信心不足，2023年全国消费者信心指数均低于100，而且还有下降的趋势。

基于对2024年判断，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2024年的主要预期目标——

•  国内生产总值增长5%左右。

• 城镇新增就业1200万人以上，城镇调查失业率5.5%左右。

•  居民消费价格涨幅3%左右；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增长同步。

•  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

•  粮食产量1.3万亿斤以上。

•  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降低2.5%左右，生态环境质量持续改善。

与2023年相比，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目标设定最大的差别是国内生产总值增长速度下调了0.5个百分点。按照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小组的说明，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为5%左右，考虑了促进就业增收、防范化解风险等需要，并与“十四五”规划和基本实现现代化的目标相衔接，体现主动作为。

促进就业。经济规模的扩张能够带动较强的就业拉动效应，按照过往数据，我国GDP每增长1个点便能带动200万以上的就业，5%的目标基本能匹配就业增收目标的实现。

中长期目标衔接。按照十四五规划“到2035年实现经济总量或人均GDP翻一番”的目标，未来十二年我国经济增长目标至少要保持在4.6%以上，5%的经济增长能够满足中长期发展的需求。

主动作为。5%的目标设定与中国潜在增长率相匹配，但普遍高于国际组织对于我国2024年的增速4.5%-4.7%的预测，反映了“实现今年预期目标并非易事”，体现我国政府主动求进，主动作为的态度。

图5 2024经济增长目标设定及其内在逻辑

数据来源：历年政府工作报告、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中国银行《从理论和实践视角研判中国经济潜在增速》

从各地经济增长目标设定情况看，31个省市（不含港澳台）中有19个地区跟随中央政府的步伐，较2023年下调了经济增长目标，而北京、浙江、辽宁、吉林、天津等5个省份则上调了经济增长目标。虽然大部分地区下调了经济增长目标，但30个省市的经济增速目标超过或者与中央持平，其中20个省市为5.5%或以上，将对全国目标的实现提供有力支撑。

图6 各地方经济增长目标与往年对比调整情况

数据来源：2023年和2024年各地方政府工作报告

从中央和地方政府工作报告设定的目标情况来看，我们认为我国今年将是经济发展企稳蓄势、以进促稳的一年，政府工作重点将围绕“两稳”（稳增长、稳就业）“两进”（扩内需、促开放）开展。

稳预期、稳增长、稳就业是政府反复强调的重点，当前需求不足是影响我国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亟需通过稳定经济增长、稳定就业、促进收入，增强国民社会预期，重塑信心，进而促进需求的增长，达到稳重求进的效果。

在稳的基础上，需要激发进的动能，在转方式、调结构、提质量、增效益上积极进取，掌握战略主动、增强发展韧性，为实现近期目标与中长期目标提供可持续的动能，为高质量发展创造良好的预期，实现以进促稳，推动稳与进之间的动态平衡、动态稳定。

从今年政府工作报告看，实现稳增长的主要举措是多出有利的宏观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要适度加力、提质增效”，“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灵活适度、精准有效”，“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从具体工作方向看，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的方向基本延续了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精神，并呈现同向发力的特征（见图7），具体表现为：

财政政策方面，保持适当赤字率，赤字率拟按3%安排，赤字规模4.06万亿元，比上年年初预算增加1800亿元；拟安排地方政府专项债券3.9万亿元，比上年增加1000亿元，重点支持保障房建设、老城区改造等专项工作；从今年开始拟连续几年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专项用于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

货币政策方面，配合财政政策落地，将进一步实施“定向降息”，促进社会综合融资成本稳中有降，即在整体上保持利率稳定，避免大水漫灌，尤其避免大量资金通过金融机构进入市场，扰乱金融市场和外汇市场稳定，同时通过“精准降息”降低实体经济企业融资成本和个人贷款成本，降低企业和个人负担，促进经济持续恢复。

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围绕发展大局，加强财政、货币、就业、产业、区域、科技、环保等政策协调配合，把非经济性政策纳入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强化政策统筹，确保同向发力、形成合力。

图7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关于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工作导向关系

就业与收入是影响人民对经济预期的最直接因素，也是扩大内需、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的前提保障。事实上，确保充分就业是今年政府设定经济增长目标的重要考量。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将新增就业岗位目标从2023年的1200万左右调整为2024年1200万以上，可支配收入增长率从与GDP增长基本同步调整为与GDP增长同步，凸显出政府稳就业、增收入的决心。

解决年轻人就业是今年稳就业工作的重中之重。年轻人就业难是世界的普遍现象，根据国际劳动力组织ILO数据，2023年全球青年（16~24岁）失业率为13.3%，其中中高收入国家（中国所在分类）青年失业率为15.5%，中国2023年公布的相关数据是14.9%。未来几年我国应届毕业生数量将持续增长，2024年应届毕业生将达到1179万人，将对劳动市场带来巨大压力。确保新增1200万以上就业岗位是今年政府在就业领域工作的底线目标。而根据各地政府工作报告，地方政府设置的新增工作岗位目标总计达到1542万，远超过中央目标，可以看出解决新增就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工作，已经促使地方政府层层加力。

图8 我国就业及居民可支配收入情况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国际劳动力组织（ILO）

增加居民收入力度。过去几年，除了2023年之外，我国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长速度均低于GDP的增长速度，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居民可支配收入与GDP增长同步，即居民收入增长速度至少不低于GDP增长速度，因此可以预期政府将加大提升居民收入的政策力度。根据各地方政府工作报告，相比于2023年31家地方政府按照全体可支配收入口径进行目标设置，2024年，9家地方政府将收入增长率按照城镇居民、乡村居民口径进行分别进行设置，并且所有地方政府的居民可支配收入目标皆设定为与GDP增速相匹配，体现地方政府要深入落实乡村振兴的相关工作，把提升农村居民收入作为政府工作的重点。

内需是我国经济发展的基本动力，2024年政府扩大内需的工作方向往“提质”的方向发力，重视结构的优化，在消费与投资两端同时发力，统筹消费与投资，以消费需求为轴推动投资活动，以投资活动创造就业岗位、带动收入，支撑消费需求，最终实现二者的良性循环，从而增强对经济的拉动作用。

消费方面，2024年中央层面更加关注“量质齐升”，对于消费的要求从“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转向“促进消费稳定增长”，反映了今年“量”的追求以稳为主，同时更注重促进消费结构的调整，发展要求涉及新兴消费、传统消费、服务消费以及商品和服务质量的提升，涉及体领域、新增长点以及新行动的要求，另外，货币政策从“保持广义货币供应量和社会融资规模增速同名义经济增速基本匹配”变为“社会融资规模、货币供应量同经济增长、价格水平预期目标相匹配”，更加体现出对于消费的重视。

投资方面，2024年中央要求扩大“有效投资”，提高了对投资领域、生产力提升的要求，从而形成与消费需求的联动，并且要求从制度机制建设方面保证投资的成效，同时，在财政政策方面，也强调对于重大战略和重大领域的支持，优化支出结构，后续政府应当会进一步出台专项方案，加快投资活动与消费需求拉动的对接。

图9 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关于消费与投资的论述

在地方层面，“适度投资、拓展消费”是2024年地方政府的工作主线，2024年大部分地方政府都对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与社零消费增速目标进行了适度调整，反映了以稳为主的“量”的追求，值得注意的是，75%的地方政府设置的社零消费增速目标高于GDP增速，而55%的地方政府设置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高于GDP增速，地方政府以消费需求的挖掘为轴，推动投资的趋势显著。

图10 地方政府对投资和消费增长目标设定情况

数据来源：2023年、2024年各地方政府工作报告

2024年中央发展目标是“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这是自2021年来首次未在发展目标中提及进出口。2023年我国圆满完成了“进出口促稳提质”的目标，我国进出口增速为0.2%，新三样、高端装备制造业产品出口增速皆实现接近30%的增长率。长期以来，我国国际收支处于经常性项目与资本和金融项目“双顺差”状态，自2014年以来，仅2015年与2016年未报告“国际收支基本平衡”，特征是金融账户流出远高于经常性账户流入。此次目标设置仅要求“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不再对进出口活动进行目标设定，代表着我国进一步对外开放的决心，也体现了我国对于外贸活动的信心，意味着我国将在贸易活动以及投资活动两方面进行进一步的调整，贸易活动可能将涉及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的结构调整，进出口活动的调整以及加深与特定国家的双边合作，进行“双向投资”的趋势。

图11 中国近年进出口及国际收支情况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海关总署

地方层面，大部分政府设置的进出口目标增长率进行了下调，反映了今年对于“量”的追求是以稳为主，抓住出口机会、挖掘进口机会、探索海外布局是2024年地方政府工作开展的方向，30家地方政府工作报告涉及出口活动，13家地方政府涉及进口活动，而4家政府开始涉及估计企业进行海外投资布局的内容。从贸易品类来看，我国货物贸易顺差明显，而服务贸易逆差正在逐渐缩小，说明服务贸易将成为各个地方发力调整的方向，从区域来看，“一带一路”、东盟、RCEP涉及的国家，将成为地方政府重点开展贸易活动与投资活动的方向。

图12 各地方政府进出口目标设定情况

数据来源：2023年、2024年各地方政府工作报告

经过2023年的恢复，我国经济已经进入了常态发展阶段，但仍面临有效需求不足、部分产能过剩、预期偏弱等问题，2024年政府将重点从稳增长、稳就业、扩内需、促开放等“两稳”“两进”方面发力，企稳蓄势，以进促稳，推动我国经济持续发展。